看那副干瘦的饿鬼相

我一生花了大部分时间观察瘦人。当干瘦的家伙迎面走来时,我就浑身抖个不停。瘦人中什么样的个性都有,大部分都令人生畏,诸如头脑非凡的瘦子,正经呆板的瘦子,自命不凡的瘦子,干脆利落的瘦子。这些人个个都危险,不好对付。瘦人毫无乐趣可言,至少,他们不懂得悠悠闲闲地过日子。他们总是摸摸这干干那,给他们一点喝咖啡休息的时间,他们就会跑到街上转来转去:偶尔在家有个平静的夜晚,他们就对纱窗门敲敲打打。他们张口就是“一天的时间不够用”。胖人决不这样说,胖人觉得这白天已足够长了。

瘦子让我讨厌。他们的新陈代谢过于迅速,以至他们总是东跑西颠地忙碌。他们老把那瘦骨磷峋的手搓来搓去,眼睛盯着新的问题要“解决”。我喜欢身边都是些懒懒散散、慢慢腾腾、轻松随和的胖子,这些人都相信:如果今天弄得干干净净,明天照样会脏。

有人说,让那些落拓不羁的胖子干事简直是神话,因为这些胖子个个神经过敏。我可不敢苟同。胖子不可能一整天都嘻嘻哈哈,但他们实在比那些精瘦干枯的家伙强多了。瘦子年纪轻轻就变得乖戾、卑怯、固执,因为他们连一块能清热败火的冰琪淋的价值都弄不懂。瘦人不喜欢甜腻柔软的东西,因为他们自己既谈不上甜腻,也说不上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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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生硬乏味,像胡萝卜一样。他们惯于一下子抓住事物的核心,而胖人则听任事物膝胧模糊,其实事情本来就是那么回事。瘦人要面对真理。而胖人却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理。我的一位瘦子朋友总是盯紧一个复杂难解的问题,咕哝着:“关键的事情是……”胖人决不这样。他们知道,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存在什么关键不关键的问题。

瘦子都信仰逻辑,胖人却观察全局。胖人看到的各方面都是圆圆的一团,通常是灰色,总是模糊不清,根本不值得为之费神。但瘦子却钻牛角尖。我的一位瘦子朋友说:“要是你摄入过量的卡路里,你就会增加体重。事情如此而已。”胖人听到这种活,只是一笑置之。

胖人认识到生活既无逻辑,也不公正。他们非常清楚上帝已不在他的天堂,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太对头。如果上帝真的在他的天堂里,胖人什么时候想要两个炸面饼和一大杯桔子汁,那就什么时候会有。

瘦人有一长串合乎逻辑的东西,并滔滔不绝地说给人听。他们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还不时翘起一根手指,以便使人能抓住要点。他们讲得慢慢腾腾,像是对一个小孩子说话。他们的话冗长而漏洞百出,还夹杂不少新词佳句,诸如“掌握你自已”、“抽烟有害”、“胆固醇妨碍健康”“神清气爽”以及“健全的财政管理”等等,不一而足。

他们认为,某些计划或项目的实现能指引人们走向幸福。而胖人则明白幸福本来就不可捉摸,即使他们能得到瘦人们所谈到的幸福,他们也不稀罕。胖人明智也认识到此种计划太乏味、太艰难、太不着边际,比起一整块奶酪蛋糕,这些计划一点也不美妙。

胖人掌握了有关生活的一切秘密。他们熟知黑夜,熟知幸运和天命,熟知随机应变。一个瘦子有一次建议我们把拼板玩具按其大小、形状和颜色排列好。他计算出这样做至少能把做游戏的时间减少百分之五十。我说我才不那样干呢。第一,我喜欢胡乱摆弄。第二,早一点结束又有什么益处?第三,拼板玩具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4个人(包括一个瘦子)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一块玩拼板的乐趣。我这几项理由不适用于那位瘦子朋友,他不加入我们的游戏而跑到外面去了。剩下我们3个胖子一直做完游戏,并用巧克力方饼庆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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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人的主要毛病是他们给人造成压力。他们良好的意图、枯瘦的躯体、洁净的角落、绞尽脑汁的策划,以及恰如其分的方案,像黑色的云雾笼罩住胖人松散、四肢排开的柔软的世界。当胖人早已剥掉上衣和鞋子,翘腿坐在咖啡桌旁时,瘦人仍穿戴得体,坐在沙发上讨论乱七八糟的事情。

胖人常放声大笑,拍屁股打呼哨,而此时瘦人正在静静地苦思冥想,搜寻那惊人的妙句。

瘦人是一群消沉的家伙。他们喜欢数学,推演人类局限性的进化。他们推敲、预测、探索,追根求底。

胖人爱寻欢作乐,广交朋友。你就是有什么毛病或长了粉刺,他们也会喜欢上你。他们会找出一大堆理由,说明你为什么没有写出过伟大的小说。请他们喝杯啤酒,他们会和你一块伤心地哭。他们会记混你的名字。他们会为你消灾解难。胖人会胡说八道、取笑起哄、欢跳嬉游、胡吹闲聊。他们慷慨、好施、仗义。他们贪吃、帅气、魁伟。你消沉的时侯需要的是温柔和运动,而不是蛮干和冒险。胖人深知其理,胖人心宽体阔。(作者:[美]苏珊娜·布里特·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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