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窗寄情——吊兰·小榕树

不知是由于冬归去得晚还是春回来得迟,时令已过春分,窗外草未萌,柳未绿,景物依然一片萧索。孩子们怕我寂寞,便把几盆花草摆在我整天面对的小窗前。

我喜欢莳养花草。小时算命先生说我是“水命”,一辈子也离不开青棵绿叶的。有时邻居来串门,也常常夸赞我莳养的花草要比他们莳养得好,其实,我只能在心里道声惭愧,对于花草,除去一点爱心之外,我原是什么养植知识也没有的。加以居住环境的限制,友人们送给的一些较名贵的花草,都在我身边先后凋萎了,只有几种对水、肥、光都不太挑剔的,几年来跟着我活过来,像是几个可以安贫贱、共优患的忠实伙伴。慢慢的,我对它们也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情。

闲窗寄情——吊兰·小榕树

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摆放在屋里的是一盆吊兰。吊兰,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垂吊着生长的兰花,但吊兰的花开得很小,没有什么香气,除了花色非常洁白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但,吊兰似乎也从不想以花骄人,只是四季不息地不断从母根中滋生出长长的绿叶。春夏之间,百草萌生,吊兰也从新叶的腋间先后抽出几根新的枝条,那枝条长到一定长度便倒垂下来,在稀疏地开过几朵小花之后,枝条的顶端又滋生出一簇新叶,这簇新叶生长到蓬蓬然宛若母株的态势时,新叶中便又抽出一根长长的、嫩嫩的枝条,这枝条上仍然生长着新的花苞和叶蒂,算来它们已是母株的第三代了。吊兰这种一盆之中同时几代繁行的特性,无意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观赏效果。在枝叶稀疏时,它身姿潇酒,表现了一种清秀、飘逸之美,枝叶长得繁茂了,它又蓬蓬然,菁菁然,显示出一派旺盛的生机。有人告诉说,吊兰还有一-种很强的净化空气的功能,被称作专司居室卫生的“绿衣天使”,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它的品格。它不嗜肥、不贪光,不挑剔环境,默默地从净化空气的过程中汲取自身养料,只要主人及时供给一杯半盏的清水,它就生气勃勃地为主人的居室献上几分清新和幽美。

古人常以兰花喻君子,近世也有以“君子”命名的兰花品种,这种兰花前些年忽逢机遇,立刻声誉鹊起,名压群芳,但它养尊处优,一年也难得长出一两个叶片,和吊兰比起来,我觉得吊兰更像是真正的君子。

我还莳养了一株小榕树,它由于躯干较大,不能登上小窗的窗台,每年冬天都枝杈横斜地立在小屋的一个角落。它似乎并不感到委曲,即使在深冬,它也用青翠的叶子缀满自己的枝头。虽然在我家它是与别的花草一视同仁的,但我知道,确切地说,它的真实身份并不是花草,而是树。有一年夏季,雨水来得格外多,可能是长时期的湿润空气唤醒了它的大树意识,在它的主干上端忽地长出两条气根,并直向花盆的泥土垂落着伸长下来。按照榕树的生性,这气根要深深扎入泥土,然后长粗、长大,成为母树的新的枝干。可惜北方的雨季过于短暂,未等到它的气根接近泥土,干燥的秋季便忽地来到,这气根只好飘在空中,慢慢地干枯了。望着它这气根,我常常记起曾在珠江三角洲上看到的它的一个同族——一株硕大无朋的榕树。那大榕树,主干之旁气根丛生,气根入地又成长为巨大的新干。这些新干,有的与主干攀附缠绕,如同一簇巨蟒相互纠结,使榕树躯干更显得伟岸崔嵬,有的在主干四周入地拔天,环立如林,荫地广达十余亩。想着这生长在广袤原野中大榕树的非凡气势,再看看自己栽在盆中这株小榕树,不免替它感到一种悲哀。对这株小榕树,我也怀有一种特殊感情。它是十二年前来到我家的,那时,祖国刚从灾难中苏醒过来,我自己也刚刚迈出生活路程中的阴影。这十二年,我是和它相伴过来的,我还希望能和它——这个无言的朋友,相伴着走向生活路程的明天。

闲窗寄情——吊兰·小榕树

不管外面春天来得多迟,小屋中还是有这样一些清新的绿色伴我,这使我感到自慰。不过,对于吊兰、小榕树,我总觉得确是难为了它们,它们原应在我家中,也在我心中占有一个更恰当的位置。(作者:黑瑛)

类似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