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在《悲惨世界》中描写的芳汀形象

芳汀〕她那一嘴光彩夺目的牙齿明明是从上帝那里奉了一道使命,笑的使命。一顶垂着白色长飘带的精致小草帽,她拿在手里的时候多,戴在头上的时候少。一头蓬松的黄发,偏偏喜欢飘舞,容易披散,不时需要整理,仿佛是为了使垂杨下面的仙女遮羞而生的。她的樱唇,喋喋不休,令人听了心醉。她两只嘴角含情脉脉地向上翘着,正如爱里柯尼的古代塑像,带着一种鼓励人放肆的神气;但是她那双迟疑的睫毛蔼然低垂在冶艳的面容上,又仿佛是在说着“行不得也哥哥”一样。她周身的装饰具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和夺目的光彩。她穿了件玫瑰紫的毛织薄呢袍,一双闪烁的玲珑古式鞋,鞋带交叉结在两旁挑花的细质白袜上,还穿一件轻罗短衫,那种短衫,是马赛人新创的式样,名叫canezou , 这个字是quinze aout(八月十五)的变音,在加纳皮尔大街上是那样读的,它的涵义是“晴暖的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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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母亲的形状,却是贫苦忧郁的,她的装束象个女工人,却又露出一些想要重做农家妇的迹象,她还年轻。她美吗?也许;但是由于那种装束,她并不显得美。一股金发从她的头发里拖出来,显出她的头发丰而厚,但是她有一条丑陋窄狭的、巫婆用的头巾,紧紧结在颏下,把头发全遮住了。人可以在笑的时候露出她美丽的牙齿,但是她一点也不笑。她的眼睛仿佛还没有干多久。她脸上没有血色,显得非常疲乏,有病似的。她瞧着睡在她怀里的女儿的那种神情,只是亲自哺乳的母亲才会有。一条对角折着的粗蓝布大手巾,就是伤兵们用来擤鼻涕的那种大手巾,遮去了她的腰。她的手,枯而黑,生满了斑点,食指上的粗皮布满了针痕,肩上披一件蓝色的粗羊毛氅,布裙袍,大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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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无可形容的安闲态度,使她在睡中显得另有一番神色,那种苦痛的呼吸并不怎么影响她。她的面容已经由黄变白;两颊却排红。她那两对纤长的金黄睫毛是从她童贞时期和青春时期留下的唯一美色了,尽管是垂闭着的,却还频频颤动。她全身也都颤着,那种颤动在别人是只能感到而看不见的、有如行将助她飞去的翅膀,欲展不展,待飞且住似的。看她那种容貌,我们永远不会相信躺在那里的竟是一个濒危的病人。与其说她象个命在旦夕的人,毋宁说她象个振翅待飞的鸟。(〔法〕 雨果:《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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