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人物弥留之际的短文
1.老参议夫人仰卧在床上,背后垫了一大叠枕头,两只手抖个不住,一刻不停地撕抓身上的被盖。这双手过去曾经那么美丽过,洁白皮肤下隐露着缕缕青筋,如今却变得枯瘦如柴,灰败不堪。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睡帽,每隔一定的时候就在枕头上变个方向,让人瞧着心慌意乱。她的嘴唇已经向里抽缩起来,每次带着很大的痛苦呼吸一次,就象吞东西似地一张又一合。她的一双眼窝下陷的眼睛慌乱无主地瞧瞧这里又瞧瞧那里,有时又仿佛怀着无限忌妒似地死死地盯住身旁的一个人。([德]托马斯·曼:《布登勃洛克一家》)
2.她只剩下一颗赤裸裸的灵魂了。由于祷告的力量,脸上最粗俗的线条都似乎净化,变得细腻,有了光彩。有些圣洁的脸庞,灵魂的活动会改变生得最丑的相貌;思想的崇高纯洁,会印上特别生动的气息;这种脱胎换骨的现象大概谁都见识过。在这位女子身上,痛苦把肉体煎熬完了以后换了一副相貌的景象,对心如铁石的老箍桶匠也有了作用,虽是极微弱的作用。([法]巴尔扎克:《欧也妮·葛朗台》)
3.在花边的饰物之下,她那消瘦的脸孔就好象刚开的木兰花那样的青白,似乎是在黄布上所画的人像上用铅笔描绘的人头的最初几笔的轮廓一样;但是,为着感觉鸷鸟的脚爪如何深刻的插在我的心中,您可以想象这个轮廓所有的这两个画好而富有生气的眼睛,只是深陷的生在一个熄灭的脸孔上而发出不常见的光辉。她已经没有常常克服痛苦的平静的庄严的态度了。她的额头是脸上保持美丽的唯一的部分,表现出欲望和被压制的迫人的大胆。虽然在她的长脸上有腊油一般的色调,内心的热火则用类似蒸烘在夏天田园上面的流质的热火一般的进发出来。她那凹陷的双翼,她那回包的双颊显示着脸部的内形,她那白色唇皮所构成的微笑有点象冷笑死亡的神气。([法]巴尔扎克:《幽谷百合》)
4.当太阳西沉而照饰阿沙伊别宫的屋瓦时,我又回到这位临死的女人的房里来了。一切都是平静的、清洁的,一道温和的光彩照耀着浸浴在鸦片烟中的小亨利妹所躺卧的床上。这时刻,肉体可以说是已经灭亡了,只有灵魂笼罩着这个脸孔,清爽得和狂风之后的美丽的天空一样的脸孔。白姑娘和小亨利妹,这个同一女人的两个高贵的面目又重新显得更美,因为有我的记忆、我的思想,我那帮助自然的幻象在补救每个脸纹的变化;就在脸纹上面,胜利的灵魂配合着呼吸的波动,发出了他的光辉。两位教士都坐在床边。伯爵惊惶地站着,他认出飘荡在这令人崇拜的人物上面的死亡的旗帜。我就坐在她所坐过的安乐椅上。然后,我们四个人都互相的交换了我们的眼色,这眼色表现着我们对于这个天仙的崇拜,渗杂着惋惜的眼泪。思想的光辉宣告了上帝的回转,回转到他的一个最美丽的圣体龛子中来。铎米尼教士和我,我们都用姿势来谈话,来交换我们的思想。是的,天使们正在看顾小享利妹!是的,他们的利剑正在这高贵的额头上发亮。在这额头上面又重现了德性的伟大的表情,这些表情从前好象是一个使她的圈内的精神互相交通的看得见的灵魂。她的脸纹净化了,在她身上一切都高大了,都在保守她的大天使的看不见的炼炉之下变成伟大的了。表现身体苦痛的青绿的脸色,已经被纯白的色调、将死的黯淡而冰冷的苍白的色调代替了。([法]巴尔扎克:《幽谷百合》)
5.他睁开眼睛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被瘟神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脸部,在日光的照耀下,变得越来越惨白了。高烧象一场暴风雨,使他周身不时地惊跳、抽搐,他越来越虚弱,最后渐渐地被这场暴风雨征服了。从现在起,里厄所看到的只是一张毫无生气的、永远失去了微笑的面具。曾几何时,这个躯体使他感到多么亲切,而现在它却被病魔的长矛刺得千疮百孔,被这非人的痛苦折磨得不省人事,被这从天而降的、仇恨的妖风吹得扭曲失形!([法]阿尔贝·加缪:《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