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肖箍药和她的秘方》

短篇小说《肖箍药和她的秘方》原载期刊《百花园——小小说世界》91年第2期，讲述了一个祖传秘方的故事。小说内容由《网站投稿》小编收集整理并推荐给喜欢小说的朋友们。

【小说原文】

肖箍药和她的秘方

作者：苏占鹏

在我的记忆里，肖箍药是个浑身都散发着甜馨气息年轻漂亮的媳妇，特别是那对大白奶子，给过我许多尴尬和羞涩，也留给我母亲般的欣慰。我上小学时已八岁半，但个头只有五、六岁孩子那么大。用母亲的话说，我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招人喜爱。肖箍药就是喜爱我的一个。她把我搂在怀里，便把她甜馨馨滑腻腻的乳头往我嘴里塞，我拼命地躲着。每次都是以她把乳头塞进我的嘴里告终。直到我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她还常常提那事，脸上漾着幸福和得意。

记不起，真的一点也记不起啥时候她开始给人治伤，又得了肖箍药这么个严肃的名字。妈妈说，她十几岁就跟她妈制那种专治跌打损伤的箍药。她出手治伤，是在她妈妈死后的事。这种药是肖家的祖传秘方，不传男只传女，而且一辈只传一个。直到生命垂危时，才把选准的传人叫到跟前，传授制药秘方。

关于秘方的传说很神秘，这种药每年只制一次，且选在高梁拔节后的季节，制药人把制好的药箍在割断的高梁茬口处，二十四小时后，把药取下，如茬口处聚有疙疸，就是说明药的力量过大；如高梁茬口处仍有裂纹，就是药的力量过小。这样反复试验，直到高梁茬口处看不出一点伤过的痕迹，药就制成了。这段时间，制药人绝不和任何人接触和往来，也包括自己的男人，否则，制出的箍药就全部失效。

肖箍药有点像西藏的活佛，代代传人都叫肖箍药。当然代代也都不越雷池地恪守上代传下来的规矩：接骨治伤绝不开口要钱，治伤者可根据自己的经济状况，一瓶酒或一包点心均可，当然也有更多的，但不论送多或送少，对治伤者都一样看待。

肖箍药也有几不治，妻不贤子不孝的不治，伤风败俗的不治。为这个她在文化大革命中很是吃了点苦头。村子里有个叫李疤子的光棍汉，对他六十多岁的老娘不孝顺，他吃鱼肉，给老娘鱼骨头吃。人上了岁数就馋，鱼骨头吃不动，就放在锅里炮酥了吃。就这样，李疤子还经常抬手打张口骂，老人几次到大队告状，谁拿李疤子也没办法。一次，不知李疤子又为了啥事，踢了正在喂猪的老娘一脚，这一脚没踢上老娘，却踢在垫猪食盆的石块上，李疤子的脚歪向一边。李疤子被人抬着，到肖箍药处一看，小腿骨骨折。肖箍药说死说活就是不给治。最后还是李疤子的老娘出面，肖箍药才答应给李疤子治伤，并且要了一百元钱。这是第一次见肖箍药给人治伤要钱。后来听妈妈说，肖箍药把这钱暗地给了李疤子的老娘。

李疤子小腿骨接是接上了，脚却依然向一边歪着，害得他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人们就改叫他李瘸子。李瘸子再也踢不动老娘了。人们说，那是肖箍药故意给他接成那个样子，用来教育那些不孝顺老人的人。

肖箍药有四个孩子，只有最小的一个是女孩，是肖箍药当然的继承人。

肖箍药的女儿和我小弟弟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不同时辰。得闲，妈妈和肖箍药一起拉话，肖箍药把女儿托起举到妈妈面前说：“他婶，我这女儿就给你这小儿做媳妇吧！”妈妈讪笑着：“那赶情好！”于是，两个孩子便在各自娘的掌心上“嘎嘎”地笑，小手还互相乱抓挠。两个孩子会跑了，常在一起玩，玩困了，就睡在一起。大人们赶到一起，有时是妈妈，有时是肖箍药，也时时提起那话，说后，一笑了之，谁也没当真的往心里去。后来上学了，肖箍药的女儿学习不咋好，完小毕业就不念了。对她来说，念不念书，念好念坏都不重要，她是肖箍药的传人。弟弟学习很好，由小学到中学，一直是尖子生。那时，我和妹妹都已中专毕业，鼓励弟弟好好念，高中毕业考大学，咱家也出个大学生。

弟弟念完高一就不念了，原因出在肖箍药身上。肖箍药正式和妈妈提出，把她的女儿嫁给弟弟。妈妈当然很高兴，这是好多人都求之不得的事。大队书记托了多少人到肖家说亲，肖箍药都不答应。肖箍药说，我就相中了彭家的老疙疸。亲事定下来以后，肖箍药提出了条件，说弟弟不能再念下去了，如果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不要她女儿咋办。

就这样，弟弟念完高一就不念了。为这事，我和妹妹回家和妈妈干了一架。妈妈流着眼泪说：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都飞了，身边不留一个，赶明儿，你爸我们俩爬不动那天，谁侍候……

我和妹妹终是拗不过妈妈。

说话间，十几年就过去了。前年爸爸得了胃癌，做了胃切除手术。我和妹妹回家看爸爸。到家刚坐下只一盏茶的功夫，肖箍药来了。我记忆中那个浑身都散发着甜馨气息的漂亮媳妇，已变成了一个富富态态的老太婆。那对光亮闪跳的眸子，也罩上审时度势的云翳。见面寒喧过后，肖箍药把礼物一一摆放到爸爸眼前。不看则已，一看我被吓了一大跳。我和妹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感到有点愧对父亲。我在心里估算一下，肖箍药给父亲的礼物少说也值一百五十元钱，这在城里也算得上是份厚礼了。

肖箍药走后，妈妈说，肖箍药不是以前的肖箍药了，发了，是咱们村第一个万元户。并且说，每到制药季节，弟媳妇便被接回去住娘家，直到制完药才回来。妈说这话时，脸便漾起希望的喜色。她心里筹划着，肖箍药这尊财神，迟早要到彭家来落户。

一年后，爸爸病逝，我和妹妹回家奔丧，没有见到肖箍药。丧事办完后，我问起肖箍药，妈妈苦着脸说：死了。

原来，肖箍药死于中风不语症，弟媳没能得到妈妈的秘传。

我感到很惋惜，倒不是因为弟媳没得到秘方，我家失去了当万元户的机遇。我是对世界上失去这么宝贵的秘方感到痛心。中国历史几千年，也不知有多少秘方，就这样儿戏般地被扼杀了。

回单位后，我在一家报缝里发现一则广告：×村村民赫金有一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骨折等，七天便可痊愈，望广大患者光临治疗。

赫金不是肖箍药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