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经典散文《拉让江的细诉》

前几日,在散文书籍中摘录一篇郑子瑜的散文《得是梦便好》。今天,《网站投稿》小编再为大家搜集整理一篇郑子瑜的散文《拉让江的细诉》,书籍上的作者名为“郑子渝”,小编认为是印错了,如有了解详情的朋友,欢迎留言交流。

【优秀散文】

拉让江的细诉

作者:郑子瑜

躺着,躺着,这一条长达一千八百里的拉让江,自从远古以来,老是静静地躺着,充其量也只能轻轻地,轻轻地流着;如今却如怨如诉,似乎在饮泣,又似乎在低声细诉:

十九世纪末叶,这拉让江流域,下游还是一片阒无人烟的荒地,上游则冈陵起伏,森林密茂;十里之内,偶有三五达雅克人和马来人出没,但大抵是毒蛇猛兽的天下,营生大不容易。达雅克人个子高大,骨骼和马来人不同,男女都裸着上身,以猎取人头夸示他们的勇敢,而博得英雄的称号。

名家经典散文《拉让江的细诉》

那时候的中国,在满族统治之下,已经过了二百多年了!一方面受到列强的经济侵略,一方面受到国内封建官僚的压榨,农村经济濒于破产,农民生活起了急剧的变化,真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在闽江流域一带,情形更显得严重,“生女沉江死,生男卖与人”,几乎成为多数农户竞相仿效的好办法了!

闽清人黄乃裳,于维新运动失败之余,到了乡里,嗒然若有所失,不知人做些什么,方才可以稍纾利他主义。看看乡人饿死的饿死,自尽的自尽,决计为他们开辟一条生路,不至同为沟壑;想着,想着,终于给他想出来了:到南洋去,觅一个地旷人稀的地方,可容百万人为农的,尽量迁移乡人到那儿去开垦!

黄志士遍南洋各处,没有找到一个理想的地方,因为不是区域狭小,便是种类糅杂,不是环境恶劣,便是泥质硗薄;要不是这样,那人家早已开垦了。幸而苍天不负有心人:一九OO年四月,到了沙捞越,北行过拉让江口,发现江流汪秽,揣度它的发源一定是很长远的。因此沿江直入,但见两岸丛林蔚茂,原野广邈。黄志士在下游四百里之间,即诗巫上下,流连了十余日,细尝水草之性,知道地质膏沃,就去和沙王订约,将诗巫改名“新福州”,招乡人到这里来垦荒。替换值

黄志士抱着兴奋的心情,奔走于侯官、闽清、古田、永福各邑,沿户劝说;无如农人多安土重迁,风气闭塞,不自知有门外事,又怎愿随往不知情景的万里外去谋生呢?幸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黄志士的劝说终于感动了闽江流域的农民,数十日间,咄磋得勤壮农夫五百余,并替他们购置一切的农种与农具,招请铜铁竹土诸工匠,手续办理停当后,船行二旬余,于第二年正月灯节后二日,到达拉让江之时,已病死了几个人了。

从此,福州人的血汗,滴遍了拉让江的两岸!

名家经典散文《拉让江的细诉》

农民初抵新福州的时候,满目只是荆棘,充耳唯有虫声;内河之水,红而不绿,不敢汲用,只得徒步至江干汲取。而茅舍萧条,只能遮风蔽雨,蓬蒿争长,高过了人身;四顾荒凉,但见椎髫文身土著(即达雅克人),言语不通,且常持刀胁杀,有苦更向谁来诉说呢?加以卧具没有齐备,椅桌欠缺,饮食器皿,轮流烹用;巨蟒与鳄鱼出没,猛蝎螫人,毒蝇吸血,水土不服,疾病时生,死亡枕藉,痛厄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

可是死亡不足以吓退农民们开荒垦土的决心,他们前仆后继,相信人力定能战胜自然,时而伐木焚山,时而斩草除蚁,一篑土一篑土地掘下来,培楼变成了公路;一锄土一锄土地翻过来,荒野变成了田园:先种甘蔗、甘薯、蔬菜,暂维生计;再种谷类,生活稍稍改善。更靠着马来人的帮助,才能和达雅克人通言语,和以物易物,感情也逐渐融治了。

风声所播,人心振奋,于是第二、第三批的农人陆续到达了,妇孺也提携捧负而来了。蛮烟瘴气的侵袭,不足以动其心;毒蛇猛兽的扰害,不足以夺其志。他们不分男女,日未出而作,日已入还不肯停息,种谷之外,继以胡椒、橡树;待到橡树长大之后,则连小孩也会帮忙割胶了。

拉让江南北两岸,向来都是靠游泳来交通的,有时为了运载货物,土人才制独木舟以行驶。农人因不知水性,失足而死的,不知多少?不久,靠着农民们和马来人、达雅克人的合作,竟建起大桥来了。

后来,三水人也到这儿开起“广东港”来了,兴化人也到这儿开起“兴化芭”来了,都是以种植树胶为生的。适逢胶价高昂,农人生活稍好,于是有人开设商店,贩卖京果、布匹、药材、杂货、金银首饰、家用物品;而米厂、木材厂、冰厂、汽船公司亦次第成立。新福州与是,也就开始有轮船穿行了。

名家经典散文《拉让江的细诉》

孔子说过:“人们之有教育,常在已足之后。”新福州农人,生活即渐稳定,遂有学校的设立:一九一六年,首创竞南小学;翌年,复创光华、光南两小学。从此教育逐渐发达。今则大村都设有中学,小村都设有小学,弦诵之声,遍于拉让东流域——计新福州一地,中学逾十间,小学愈百间;为南洋群岛中教育最发达的所在。

现在,拉让江上,轮船如鲫;南北两岸,大厦林立;沿江千余里,尽是树胶园。新福州市上,市民十数万,商店栉比,入夜,则灯光灿烂夺目;戏院已有冷气机的装置;道路四通八达,车水马龙;现代化的飞机场上,时有客机起落;邮电交通,都采最新的方式;医院设备完善,居民的生命已有保障;工厂林立,烟囱中不时冒出黑烟,与江上的青云,纠成一片……又谁知二十世纪初年,我农民曾死亡枕藉,葬身于蛮烟荒林之中?更有谁想起二十世纪以来,我农民的血汗,曾滴遍了拉让江的两岸?——如今还有人继续地滴,滴滴滴,把这垦场也滴广了,把这江心也滴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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