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漂亮而又可怜的小狗——木木

能把一条狗写得真实生动感人，在文学的瀚海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屠格涅夫以现实主义的方法，通过一些典型生动的细节，把木木幼时的瘦小、孱弱、求生欲望，八个月后的漂亮、懂事、对盖拉新的爱，以及在临死前的天真无邪、温和可爱之处，都写得活灵活现，动人肺腑。

【小说摘抄】

小狗——木木

作者：屠格涅夫

〔傍晚，河边，农奴盖拉新〕忽然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岸边淤泥里打滚。他俯下身子，看见了一条带黑点子的白毛小狗，不管它怎样努力，它始终不能够爬到水外面来，它一直在挣扎，滑跌，打湿了的瘦小身子抖得厉害。……

这条可怜的小狗生下来还不到三个星期，它的眼睛睁开并不多久，看起来两只眼睛还不是一样的大小，它还不能够喝杯子里的东西，它只是在打颤，在眨眼睛。

盖拉新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捉住它的脑袋，把它的小鼻子浸在牛奶里面。小狗突然贪馋地舐起来，一面吹吹鼻息，浑身打颤，而且时时呛起来。盖拉新在旁边望着，望着，忽然笑起来。

……过了八个月的光景，“她”居然变成了一条很漂亮的西班牙种狗，有一对长耳朵，一条毛茸茸的喇叭形的尾巴，和一对灵活的大眼睛。“她”多情地依恋着盖拉新，从不离开他一步，总是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他叫“她”作木木。宅子里所有的人都喜欢“她”，也叫“她”作小木木。……盖拉新疯狂地爱着“她”……“她”常常在早上拉他的衣角把他叫醒；“她”常常口里衔住缰绳把远水的老马牵到他眼前，“她”跟那匹老马处得十分和好；“她”常常看守他的扫帚和铁铲，绝不让一个人走进他的顶楼去。……夜里“她”一直不睡，但也绝不象某种愚蠢的守门狗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叫，那种狗提起前脚坐着，鼻子朝天，眼睛细眯，只是为了无聊的缘故对着星星乱叫，而且总是连续叫三回，——不！木木的细小声音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响起来：除非有生人走到篱笆跟前来了，不然就是在什么地方有了可疑的响动，或者沙沙声。……

〔女主人叫人把木木抓来，给“她”牛奶喝〕可是木木连闻也不闻一下，“她”仍旧象先前那样地在打颤，在朝四面看。“啊，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啊！”太太说，她走到“她”面前，弯下身去，正要抚摩“她”，可是木木猝然掉转头来，露出“她”的牙齿。太太连忙缩回了她的手。……木木轻微地哀声叫着，好象“她”在诉苦，而且在请求原谅似的。……

〔不能占有，女主人就下命令把木木弄死。无奈，盖拉新带木木进了一家饮食店，）他叫了份带肉的白菜汤，就坐下来……木木站在他的椅子旁边，用“她”那对聪明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她”身上的毛在发亮；看得出“她”是最近让人梳洗过的。盖拉新……撕碎面包放在汤里，又把肉切小块，然后把汤盆放在地上。木木照平常那样文雅地吃着，“她”的嘴只轻轻地挨到“她”吃的东西……木木吃了半盆，就走开了，还舐舐自己的嘴唇。……

〔乘船到了河中心）盖拉新很快挺起身子，脸上带着一种痛苦的愤怒……把“她”举在河面上，最后一次看“她”。……“她”信任地而且没有一点恐惧地回看他，轻轻地摇着尾巴。他掉开头，眯着眼睛，放开了手……（屠格涅夫：《木木》）

【简评】

把一条狗写得这样真实生动感人，在文学的瀚海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作者以现实主义的方法，通过一些典型生动的细节，把木木幼时的瘦小、孱弱、求生欲望，八个月后的漂亮、懂事、对盖拉新的爱，以及在临死前的天真无邪、温和可爱之处，都写得活灵活现，动人肺腑。而且作者把木木的命运和农奴盖拉新的遭遇，紧紧联系在一起，也显得那么自然与和谐。作者的爱憎深深地隐蔽在对木木形象的描写中，给人的感受是那么的强烈。尤其是木木被举到河面上的那个镜头，掀起了巨大的悲剧波澜，撼人心弦。——这不仅仅是写木木的不幸遭遇，不，这是对俄罗斯残酷的农奴制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