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窗寄情——废品·破烂儿

闲窗寄情——废品·破烂儿

每天上午,窗外总是传来一阵吆喝“收废品”的声音。过去,操这种行业的小贩被称做“买破烂儿的”,现在,“买破烂儿”被改称为“收废品”,显得文雅些了,收购的东西也随着人们生活提高而有了一些变化。他们天天必来,来必在窗下吆喝一阵,有时也被搅得有些心烦。听那吆喝的大嗓门儿,我猜想那人肯定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壮年汉子,为此也常引起一种疑问:壮夫何屑为此?难道人们生活中竟有天天收不尽的废品或破烂儿?

终于有一天,我自己也面对着一堆需要处理的废品和破烂儿。

出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寻找一份资料,翻箱倒柜而不可得,倒是把多年的一些老书旧卷翻腾了出来,堆满了一地。这些书卷,当年都曾认真地把卷拜读过,稍后也是作为有保留价值的东西而收藏起来的,但是现在,自己巡视再三,却无论如何没有心情再把它们装回箱箧了。

这里面,有一些是当年风靡一时、众口交誉的名著,有一些是曾涉时忌、仅限“参阅”或“批判”之用的“内部读物”,还有一些是曾被论定为十恶不赦的反面教材,更多的则是一些曾占尽文坛风骚、开启一代时尚的新潮流产品。这些东西,都曾引发过或大或小的社会效应,也都曾有过藏否分明的评定或结论,历史似乎也明白无误地记录下了这一切。但是,只不过几个年头、十几个年头过去,它们原来的光采黯淡了,原来的价值变化了,原来的意义消失了。 它们所代表的、所说明的一切,一旦时过境迁便都成了明日黄花。时间是这样的短暂,以致当时自己面对这些东西时的虔诚、笃信的心情尚可依稀回味,这不免使自己心头立即浮起了种被嘲弄了的尴尬。

这能怪罪谁呢?当时种种,历史老人似曾认真地收进他的包裹里的;如今般般,历史老人又似乎毫不动感情地丢弃在自己的脚后。也许,历史老人就是一个制造废品或破烂儿的能手吧!

心情索然地抬起头,又看到了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的一些书卷。那里面,也颇有一些刚刚上架的“新贵”,装潢富丽豪华,俨然一副时代骄子的神气,睥睨着左右。在它们左右,是一些不久前曾占尽架上风光的,现在与“新贵”们相比,那面目,便看看有些老旧上来,也许再过不久,就该轮到它们下架装箱了。这样安排是如此自然合理,以致刚从箱篋中倒腾出来的那一些“前辈”,便顺理成章地应该及时为“收废品”“买破烂儿”的收容而去。时光冉冉,而历史老人制造“废品”“破烂儿”的运作竞如此高速有效,我默然了。

当然,把历史老人说成是制造“废品”“破烂儿的能手,显然是冤枉了它。事实上是,世上的一些“废品”“破烂儿”,不过是历史老人为在时间长河中淘几粒金沙而不得不抛弃的。如果是真金,历史老人又何曾轻易释手?我的小书架上就有一些被人们捧读了几十年乃至千百年的典籍,它们始终在书架上保有自己的位置,谁也难以取代,这就是历史老人淘得的金砂。而在淘选出这些金砂时,历史老人几十年来乃至千百年来,不知“无情”地把多少东西变成了“废品”或“破烂儿”。而人,要想得到历史老人淘选的真金,恐怕也必须要及时抛弃那些必须抛弃的东西。

于是,我打开小窗,探头寻觅那收废品的小贩。窗外清风徐徐,几只麻雀在墙头上啁啾着,庭院小径上已悄然不见人迹。可能那小贩已经满载而归,但无疑他明天还会来的,他的职业使他总是相信人们每天都会有废品或破烂儿要处理。

我让窗外的清风吹拂了一会儿思绪纷乱的头脑,然后把头缩回窗内,却忽然发觉,和窗外的清新空气相比,室内的空气原来相当污浊,而自己在开窗前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我不由得瞥了一眼那堆了一地的废品和破烂儿,心里却更想早点听到窗外收废品小贩的吆喝声。(作者:黑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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