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仁小小说《给您拜年了》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谁将是我家的第一个来访者？去年的第一个来访者曾是个十分令我扫兴的人。那天，也是我刚刚起床，就有人敲门了。我开门一看，原来是个干瘦干瘦，在我们这条胡同扫街的老太太。

“你？”我满肚子不高兴，“卫生费我交了。”“不是，”老太太眨巴着眼，“你叫刘同生吧！”“干吗？”“是这么回事。昨儿晚上运垃圾的汽车走了以后，你倒脏土了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倒的?”我仍旧堵在门口问。

老太太用皱皱巴巴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袋：“我从那小堆垃圾里扒拉出这个小药袋，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我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但又故意问：“那又怎么着？”

“你把它撮回来吧！大年初一的，摆在那儿多不好看呀！”

“我没工夫！”我没好气地回答。“那好吧：”老太太挪着疲弱的身躯，转过身，交替地运动着两只半大的脚，一边走一边唠叨，“往后注意点，胡同干干净净，大家伙儿看着都顺心。”

我“嘭”地关上门。但过了一会儿，一种好奇心驱使着我又走出来。一看，她正挪动着瘦弱的身躯一笤帚一簸箕地撮着那一小堆垃圾……

那是去年的事了。但愿今年不再遇上那晦气的事儿。想到今晚我要同她去看第一场演出，我赶紧顺手掏掏那来之不易的芭蕾舞票。糟糕！上下左右翻了个遍都没有。第一次约她，竟丢了票，多急人！

“笃笃笃”，有人敲门。我没好气地开开门，又是她，那个扫街的老太太。

“今年我可没倒垃圾！”“不是。”出我意料，老太太竟用皱皱巴巴的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票来。“票？是我的。”我一把抢过来，“你……您哪儿捡的？”她眨巴着眼：“今儿早上我扫街时看见的。”“您怎么知道是我的？”“我换门换户地问，到你这儿是第八家了。”“太谢谢您了。您请进！”

“不了。”老太太又挪动着瘦弱的身躯，转过身走了。

“大妈您慢走！啊，大妈！今儿是大年初一，我给您拜年了！”（作者：陈福仁）

（载《北京晚报》1983年2月26日）

【小说简析】

这篇小说运用第一人称，选取了两件过年时候发生的、都与“我”有关的事情，塑造了一个品德高尚、热情为大家服务的扫街老太太的形象。

作者在叙述这两件事情的过程中，通过“我”的态度、感受来衬托老太太。先写去年大年初一，“我”抱怨老太太不应该批评自己在除夕倒脏土的事，并把老太太拒之门外。这里写“我”的“埋怨”，不愿撮自己倒的脏土，是从反面衬托老太太的高尚品质。再写今年大年初一，“我”丢失了两张“来之不易的芭蕾舞票”，正在焦急万分时，老太太捡了票，挨门挨户问上门来，“我”开始因旧“怨”、误会而对老太太起反感；当真相大白后，便对她产生了由衷的感激之情，因而激动地说：“啊！大妈！今儿是大年初一，我给您拜年了！”通过“我”思想感情的变化，尤其是写“我”恭恭敬敬地给大妈拜年，从正面衬托了老太太的高尚品质。

作品以结尾的一句话“给您拜年了”作为标题，既新颖有趣，又含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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