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散欣赏《缪斯的抗议》
散文《缪斯的抗议》是哥伦比亚诗人亚松森·西尔瓦的作品,昨天,《网站投稿》小编给朋友们收集整理了他的另一篇散文《莱翁神甫的伞》,仅供大家欣赏阅读。
【外国散文】
缪斯的抗议
作者:亚松森·西尔瓦
在朴实而凄凉的房间里,在堆满一页页书稿的桌旁,讽刺诗人手托太阳穴,目光注视着清新的书页,正在读他整整写了好几个月的书。
黑暗的房间被五月的黎明时的透明光线照亮了。空中飘浮着春天的芳香。肤色白皙、容貌妩媚的缪斯面带微笑出现在诗人面前,她身倚粗糙的书桌,用那双反射着无垠的天空的眼睛瞧着那本打开的书的新印刷的书页。
“你写的什么?……”缪斯问他。
诗人默不作声,想避开她那种目光。因为这时她已经把目光从书页转向他那困乏而混浊的眼睛……
“我写的是,”他回答,声音像胆小受惊的孩子一样颤抖。“我写的是一本讽刺的书,嘲弄的书……我在书中展示了人们的卑劣行径和错误、贫困状况和弱点、种种缺点和恶习。当时你不在这儿……写作时我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憎恨和嘲弄的情绪支配着我,两者给了我利箭,我开心地把它们射向了人们的心灵和肉体,十分开心……缪斯,你是严肃的,不理解这样的娱乐;你从来也不笑;你看吧,利箭发射出去会伤人,受伤者会做可笑的鬼脸和痛苦的抽搐;我让人们的心灵裸露,展示它们的丑恶,暴露隐藏的可笑的东西,打开封闭的伤口;你在桌上看到的那些硬币,那些闪光的埃斯库多,是我工作的结果。让别人笑时,看到人们彼此讥笑时,我也笑自己。缪斯,你和我一起笑吧……生活是愉快的……”说完这些话,讽刺诗人笑起来,同时一种沉重的忧伤使缪斯那粉红色的口唇抽动起来,深邃的眼睛也模糊了……
“这是亵渎啊!”缪斯低声说,接着用同情的目光望了一眼新出版的书,看到了金币。“这是亵渎啊!”为了发射那种利箭,你怎么可以用神圣的形式、歌唱和欢笑的诗篇、韵律的敏捷跳动、节拍的迷人音乐呢?……生活是严肃的,诗是高尚的,艺术是神圣的。我了解你的作品。你翻动的不是亮晶晶的宝石、蓝宝石和蛋白石、多色的祖母绿、刻有人像的精致宝石、金丝编织物,不是仿佛由仙女绣的那种花边、诗人们的首饰箱里的珍珠项链,而是有蛇、我憎恨的蛇活动的烂泥和淤泥地。我是小鸟儿的朋友,飞越明亮的天空的生灵的朋友,当它们在明亮的夜晚从昏暗的树枝间对着星斗弹奏小夜曲时我便赞美它们;但是我憎恨在泥沼里出生的蛇和爬虫。我喜欢绿色的田园诗,像喜欢鲜花盛开的原野;我喜欢黑色的、落着滴滴烛泪的挽联,像喜欢葬礼穿戴的衣物,……但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笑呢?你为什么把你的辱骂变成艺术品?你本来可以歌唱生活,歌唱生活的深刻奥秘,歌唱想到死亡的人的不安,歌唱今天的胜利、好人的斗争、被人们驯服的事物、在人的手里变软的铁器、变成人的奴隶的闪电,歌唱将冠毛似的烟雾酒向天空的生动而勇敢的火车头、缩短距离的电报、传播思想的神秘地振动的线路。你为什么只看到你的兄弟们的污点呢?为什么讲述他们的弱点呢?为什么开心地射那些箭伤害他们、搅动那种泥淖呢?诗人的使命是吻伤口,吻不幸者的额头,用诗歌使生活变得甜蜜,为迷失的人打开大门,打开美德与爱的大门。你却为什么听从仇恨的劝告呢?诗歌的写作是为了歌唱宽厚和原谅、女性的美和男性的勇敢,你为什么要把神圣的诗歌形式局限于表现你的思想呢?你别以为我胆怯。我也曾经是鼓励写像鞭子一样鞭打人、像红铁一样烙人的诗节的缪斯;我依然是启示胡文纳尔和但丁写他们的诗的愤怒的缪斯;我给了永恒的提尔泰奥斯们灵感;我教给雨果让《惩罚集》中的亚历山大们听刺耳的喇叭声和冒烟的大炮的隆隆声;我歌唱人民的斗争、暴君的倒台、自由人的伟大……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辱骂和仇恨。我扯下了陌生的手挂在帕斯基诺雕像基座上的大幅广告。你这部表现辱骂和轻蔑的作品就留在这儿吧,它不是我授意写的。你继续亵渎神圣的诗吧,把它变成伤人的箭、有毒的蛇、侮辱人的嘲讽吧,搅动妒忌的泥淖、抓起烂泥冒着弄脏自己的危险把它抛向空中吧;如果歌唱崇高的事物本可头戴光环的你,就积极地煽动沉睡的妒忌吧。我要去寻找热爱艺术和生活、热爱在幽暗森林深处微笑的大理石维纳斯、热爱在芳香的卧室里微笑的有血有肉的维纳斯、热爱大自然的歌声和音乐、热爱温柔的吻和艰苦的斗争、热爱多彩的丝织品和无情的利剑的诗人了。你永远不会感到我在你身边授意你写一节诗歌。你和你的憎恨和嘲弄的情绪留在这里吧!
肤色白皙、容貌妩媚的缪斯,口唇粉红、眼睛里反射着无垠的天空的缪斯,带着五月的黎明的透明光线和春天的芳香离开了房间。诗人孤独地留在那里,留在堆满一页页书稿的桌边, 失望地扫了一眼那堆金币和他那本讽刺诗集的书页,双手托着额头绝望地啜泣起来。